2020/4/19

十年前的那个间隔年,改变了我的后半生

十年前,我从工作了九年半的公司辞职了。

如果你在一家公司干到这么久,那么辞职的念头一定出现过,呃,千百次不止一次,或许跟你的老板也提出过不止一次,他会挽留,但最终会不得不欣然同意。

老板问我接下来去哪儿,我说不去哪儿,就回家呆着。他表示很不可思议,“我可不敢在没有找到下家的时候就走”,其实我心里才不可思议:你千万身家,持美国绿卡,有什么可担心的?当然我也只是腹诽,人家可能客气罢了,所以一笑了之。

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辞职之前,总要盘点下自己的存款以及离职后可以兑现的期权,够我正常生活开销多久,所谓正常生活的开销无非是房租、生活费,朋友偶尔聚会,每年一两次旅游……而已,既然够用一阵子,那么当然不着急下一份工作,不然offer来了,很快又回到上班的状态,还怎么好好休息及思考呢?

就在我辞职交接工作、准备佛系家里蹲的时候,我收到了自然之友的来信:



2007年,跟着朋友参加过两次自然之友植物组的活动,回来后几次在自然之友网站上注册成为正式会员未果(彼时没有方便灵活的网上支付系统,每次注册完到缴费这步就需要线下进行,对于我这个IT人来说,这个支持系统不够友好……),只是订阅了他们的活动通知,之后收到过至少82封署名“自然之友”的【最新消息】,有植物组、观鸟组去郊野的活动,有在市区举办的各种沙龙,有电子通讯……然而我竟然一次现场活动都未参加过,直到出现“自然体验师培训”。

在我的脑海中,“春天”等同于2010年的春天——“那个春天”的花、草、阳光、盈盈水波、空气的味道组成的“春天”。

电脑中有个文件夹,就叫《2010年的春天》

然而当我追溯过去,想要回到原点,却突然发现原点之前还有无数个点。就像那82条【最新消息】,并非“未读”状态,甚至还有“转发”……我不知道每一次打开邮件在我脑海中留下了什么信息,我也不记得一次次在自然之友网站寻找会员注册的入口时是否记住了其他。如果说每个人都是TA故事的主角,那么命运的这根灰线若隐若现,伏笔千里,只是每个人都身在此山而看不真切。

总之,命运把我带到甘雨胡同的一栋老式写字楼里,30多人的到来让自然之友的办公室显得拥挤而凌乱,第一次见到同学们,心里直嘀咕,为什么都是孩儿妈啊?——当然这只是我的错觉,虽然那时在公司,大家都叫我“姐姐”或“老师”,但我已经习惯了周围都是年轻或假装年轻的“IT精英”,出差加班是常态,大脑已经僵化,突然接触不同人群,难免一惊一乍。——现在我知道这是C-Zone太小,不过从那以后,我的舒适区不断扩大,直追柳兰(柳兰被盖娅众仙封为“C-Zone无边”之人)。

也是从“自然名大风吹”开始的。而且就在办公室内,而且真的是用“抢椅子”的,气氛似乎热烈起来,我心里却在疑惑:这不是在哄孩子嘛!(对啊!你忘了好几个同学分享说她们是为了带自家娃才来的)

我的大脑挂着问号,在不断地思考:这是在干嘛?这和“自然体验师”有什么关系?“自然体验师“究竟是干什么的?头脑还没有想清楚,灵魂却带着我的身体一次次奔向“自然之友”。

那日,天色已暗,树影朦胧,在高楼包围下的小院子里,老师带我们手拉手围成一个圈,然后带领大家歌唱:

我站在大地上,向石头学习
我遥望大海,向鱼儿学习
我凝视天空,向鸟儿学习
我生活在大自然中,向太阳学习
它们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黑暗中,看不清一张张陌生的脸,背景似乎还可以听到王府井大街上的嘈杂声,我有点恍惚,身体放松下来,心也慢慢打开……

就算是室内课也会先在户外“导入”一下

邮箱里除了自然之友的【最新消息】,又开始多了“陈婉宁”发来的邮件,有时是上课通知,有时是转发【最新消息】,这个春天,我没有再错过。

我上课:听宋汐用柔美的声音朗读《西雅图酋长的宣言》,看薄荷展示她用废光盘做的小装置,旁观大家为如何对待流浪猫狗的问题而激烈地争论,很少发言。有一个很温柔的女老师给大家演示读绘本时要面对面抱着孩子;还有一个动物园的老师给我们展示他拍的动物,介绍如何遥控快门拍照。

我追讲座:高武老师的讲座给我留下关于鸟儿最深的印象;吴蓓老师的华德福实践分享让我了解原来还有那样的一群人在探索不一样的教育。

春光明媚,我们的课堂来到了户外。我惊讶于周围环境中日常被我所忽略的种种自然现象,为能分辨“迎春”和“连翘”而自豪。偶尔驻足,观察路边的一棵小草,或是聆听头顶传来的鸟鸣声,我享受着这一切,兴奋地跟朋友们分享——这是关于“美”的学习。

那天是自然笔记课,我对着一丛迎春晒太阳。冬青老师跑过来看,我才拿起笔装模做样地画起来

书架上多了很多与自然相关的图鉴、绘本、博物类书籍。我也开始对教育有了新的思考:自然之美带给我力量,让我对生活充满希望,而希望则带来勇气。我想把这种对美的感受带给更多的人,在未来当他们遇到任何艰难困苦都能藉此活下去。

第一次实习是参加“绿色希望行动”,地点在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又经过两天专门的培训与练习,每组志愿者要带领一队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在指定地点完成几个游戏。培训时老师让我们假装八岁小孩,我跟冬小麦很入戏地给她捣蛋。其实没带过户外游戏,我也很紧张,不但跟伙伴们一起去踩点,还自己一个人去奥森,沿着活动路线反复溜达,默默背台词……死不了老师非常认真,把我们一个个叫小黑屋,单独说课。

邮件列表中慢慢多了“孔繁雪”、“宋汐”、“胡卉哲”、“宁荣菊”、“母丹峰”……的名字,我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自然之友”的活动现场,朋友们说,你怎么辞职以后比工作时还忙!

原本计划暑假去成都学习华德福教育的,都报名通过了,又被自然之友的邮件召唤到了“地球守护者”中心。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我参加了地球守护者的培训,跟其他伙伴一起带了三期EK夏令营。这套课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它那严谨的教学流程,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精心设计,不能随意改动,以免偏离目标。

“绿色希望行动”的出行、秋冬季节的“笔记大自然”、寒假的“寻找猫头鹰”主题冬令营,所有的活动我都报名志愿者!

有时候我会参加自然之友会员小组的活动,很多人并不熟识,但却感到亲切彼此信任,在自然中,“自然之友”们也更容易突破心防释放善意。

并不只有自然之友,也并不只是环境教育。我只是一名志愿者,大多数时间都还是安排自己的事情。

在停下来的那一年,我还去了厦门、武夷山、南京、世博会、阿尔山……在北京,又不去自然之友的日子,和朋友们约会,去逛公园、去美术馆;一杯咖啡、一块蛋糕、精心烹煮的一餐饭;阳台上的绿植,沙发上的猫;太阳正好或阴雨连绵的时候,对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二环路发呆,对面不远处,是我以前的工作单位。

但因为春天的那场培训,我的眼睛里不仅仅有“景色”,还有了生命。当我停下脚步,我看到的不再只是一片“自然”或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一个鲜活的个体。慢慢地,我逐渐体会到“自然体验”对于我的意义——这本身就是一个体验的过程。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人和事会被淡忘,但是那种美好的感觉却能够被唤醒。

所以,是“那一年”的春天重新定义了我的春天。


2010年认识的野花不限于迎春和连翘。不过我是过了一个春天、又过了一个春天,才从眼熟到记住它的名字

回看当初,填写报名表的时候写下的:

最后一条才是真正的理由吧。辞职的那时心情是灰暗的、彷徨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停下来”、“停下来”!而我的收获是如此之多,改变是如此之大,不得不相信也许是盖娅妈妈把着我的手敲出了这些字,将我一步步带到了今天:

2011年春天,我重新开始工作于一个IT企业,但仍然是自然之友的志愿者,担任第二期自然体验师的辅导员,和工作人员一起共商体验师培训的课程设计——自然之友“公众参与”的追求始终如一,只要你想,就能掺和!继续想方设法在业余时间参加各种活动。

2012年春天,与同期同学冬小麦抢来第三期自然体验师的学员组织工作,在总结第二期经(jiao)验(xun)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天的入门培训,其实就是对志愿者进行全方位的“你就是自然之友”+“丑话说在前面”+“你行你必须自己行”的说明会,导致那一期学员的出材率特别高。受第三期成功的鼓舞,当年12月就开启了第四期自然体验师培训。同年更加密集地参与环教部的工作,年底去台湾参加LNT高阶培训,被热情的斌哥和鲸鱼老师排满了各种教育团体/机构的参访。

2013年春天,开办第五期自然体验师培训,同时拉帮结伙筹备了自然之友亲子团,魔法猫薄荷任团长、蚊滋滋任副团长,第三、四、五期自然体验师和LNT各位讲师纷纷出镜担任引导员/临时引导员,在志愿者精神感召之下,2013年秋季举办的第六期自然体验师中有一半是亲子团的家长。

什么?你问我的工作?业余时间在做啊……别误会,我说的是志愿者的事情是业余时间在做。晚上、周末、年假,只要你想,时间其实也不是问题。

到最后,时间还是成了问题。我被冬小麦忽悠做自然学校,有一个去日本研修两个月的机会,我没有两个月的年假,再说还必须承诺学习归来至少做三年。深思熟虑(结果就大不了去辅导奥数,总能混口饭吃)之后,我辞去了工作。

2014年春天,自然之友·盖娅自然学校开始试运行。


2014年3月20日盖娅自然学校试运行期内部发布会

2015……

2016……

2017……

2018……

2019……

2020……

每个春天我都和自然在一起,每个四季我都和自然在一起,无论我身处何方。

始于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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